◎张凌云

17万张图片，2828个视频，帮乡亲们卖狗头枣上百万斤。这是“陕北枣妹子”高红艳扎根家乡七年的战绩。与多数主播背后有团队不一样，高红艳一个人就是一个团队。从肩扛手提收购土特产，到挑选打包，再到视频拍摄，都只有她一个人。高红艳表示，自己能做到的扶贫助农最好的方式，就是帮助乡亲们将农产品变现增收。她将继续扎根农村，留守在农村，为家乡发展尽一点绵薄之力。

▲正在直播中的高红艳

网红是什么？

在陕西榆林佳县高家下坬村，如果要问村民这个问题，他们都会脱口而出：网红是小红！

其实，生活在高家下坬村的大多是留守下来的老人，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网红，但在他们心里，能帮他们卖出狗头枣、月子小米、核桃、黄花菜、土蜂蜜、土豆粉、手工挂面的小红就是网红。

乡亲们口中的小红，全名高红艳，从小在高家下坬村长大，今年35岁。

2021年12月23日，央视农业农村频道《三农群英汇》栏目播出了《“枣妹子”卖枣记》。这是继2020年12月出现在《经济半小时》栏目之后，高红艳第二次登上央视。

节目播出后，小红的红枣卖得更好，三四天就卖出3万多斤。但小红说，自己不敢有一丝松懈：“年初我定下销售40万斤红枣的目标，现在还有3万多斤未完成，还想再努力一把，为乡亲们，也为我自己。”

起步微商妙招致胜

▲高红艳直播销售农产品，解除了当地很多村民的后顾之忧。

佳县地处黄河沿岸土石山区，沟壑纵横，生态脆弱，曾是国家扶贫开发重点县和吕梁山集中连片特困地区贫困县。2020年2月，这里正式退出贫困县序列。

佳县虽然土壤贫脊，但却是红枣优生区，小杂粮也赫赫有名，农特产历来是当地农民主要收入来源。

小红说，现在村子里只剩老年人了，想找个年轻人都找不到。没有固定渠道，老人们只能跑老远的路将货拉到县城或者镇上去卖，能不能卖出去、一天能卖多少全凭运气。她通过互联网销售土特产，也是因为没有销售渠道。

2015年冬天，在县城工作的小红接到父亲的电话，说家里的红枣没人来收，7万多斤红枣卖不出去。老人听说可以在网上卖红枣，想让她也试一下。

小红起初在微信朋友圈里做微商，销售红枣。由于枣子质量有保证，价格也合理，生意还算理想。她至今记得自己出奇致胜的一招：为了扩展客源，她率先用“转发十次朋友圈送一箱红枣”的方式，号召身边的亲戚朋友一起来帮她引流，同时给出了最优惠的价格。最终，她不仅成功将自家滞销的红枣售出，还帮着村民们卖出了几万斤红枣。

2016年，小红干脆为当地所有叫得上名的农副产品带货，但这种模式很快就迎来瓶颈期。“通过朋友圈带货，客源有限，更何况红枣、小米这些特产都不是快消品，买几斤能吃好久，很快生意就不行了。”

▲除了直播，高红艳的主要工作就是到各村收购农产品。

坚持到2018年，小红的微商身份已经有名无实，婚姻生活也亮起了红灯。小红说：“那时感觉我的人生都坍塌了，爬不起来了。”就在这时，她偶然听人介绍火山小视频（现抖音火山版），也许是职业的敏感，她很快加入其中。

小红的视频多是自己举着手机拍的，背景主要是村子空旷的四野。她说：“我很想在抖音平台上发一个自己站在村子里的崖畔上，面对着净透的蓝天和连绵不绝的沟沟峁峁，喊出自己的愿望，和粉丝们一起感受陕北黄土高原的生活场景。但是，至今也没成功，因为没有人帮我拍。”

小红说，弟弟和10岁的女儿是认识的人中拍摄技术最好的了。60多岁的父亲母亲至今也不会用手机，有时急了上前帮忙，最后一看图像只有脚，再拍人就急了。

刚开始，小红拍视频毫无目的性。村子里上百户留守老人是她取之不尽的素材。用石碾子磨玉米粉的老夫妇、赶着牛车去县城卖货的老农、偶遇上山捡枣背着背篓的孃孃、父母亲农田里劳作开裂的双手、村民拉风箱做饭、村民吼上几嗓子民歌……都是随着自己的兴趣来。

这个过程持续了近一年的时间，她发现喜欢看的人越来越多，粉丝涨到了20多万，但她没有着急带货。她觉得要和粉丝们在互动中建立信任感，让大家知道她不光为自己家卖土特产，也给村民们帮忙，才能卖货，货才能卖长久。

真诚就是风格

▲除了直播，高红艳的主要工作就是到各村收购农产品。

2019年春节过后，小红正式开始直播带货。和对粉丝的承诺一样，只销售农产品，而且都是自己从农民手中收购的。

如今在抖音平台上，小红有124万粉丝。她拍摄的2800多条视频，依旧没有固定的风格主题。虽然没有美颜，没有摆拍，只是随手记录乡村生活的本来面目，但她的小视频似乎很有魔力，也充满真诚。当然，出镜的小红有些狂野的笑声和地道的陕北方言解说，也给视频带来不少加分。

在小红的视频里，原生态就是日常生活，老人们相对朴素的生活既是条件所限，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。小红给观众打开了一场持久的陕北乡村生活沉浸式体验通道。

短视频里，小红经典的穿搭是大红花袄、绿衬衣、蓝裤子、红围巾，这种人们印象中的陕北女子的穿衣风格，可能是小红视频里少有的特意安排。小红的视频还有一个特点，因为多是自己手持拍摄的，为了拍摄人物，自己的脸往往都只露多半边儿。

小红说，她和许多小视频制作者都有一样的苦恼，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吸引粉丝，要说心得就是坚持和真诚，她愿意把自己的喜怒哀乐，原封不动地展现出来。没有加工痕迹，也算是一种风格吧。

进入2022年，小红在视频里流着喜悦的泪水说，离婚三年后，她靠自己终于付首付买房了。

小红抖音上传的第一条视频拍摄日期是2019年10月30日。拍摄的是她和村里老人、孩子在一起的画面，配文是“淳朴善良的笑容是我前进的动力”。

▲除了直播，高红艳的主要工作就是到各村收购农产品。

小红还记得自己第一个关注度最高的视频，是村里老人背着一捆柴从家门口路过，她看见了，赶忙切了块西瓜递过去，这是村民间很正常的交往，没想到，这顺手一拍竟成就了她的事业。

和村民唇齿相依

抖音直播间里，小红对自己的介绍是：扎根大山七年，让耕者有尊严，服务“三农”，为父母村民卖农产品，自己养蜂有土蜂蜜，小红上过央视财经频道。

“小米、核桃、挂面、黄花菜、蜂蜜……只要我们这边有的我都卖，所有货都是我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跑收来的。自从我开始大量收购农产品，老人们很少再跑出去卖货了，就盼着我来。”小红说，“我每到一个村庄，村子里就像赶庙会。大家你提一笼土豆粉，我拿几袋小米，都围着我让我看成色，看能不能收。”

村民们拿来的大部分产品，小红都会以市场价收下，并现场付款。

▲除了直播，高红艳的主要工作就是到各村收购农产品。

2020年年底，独居在家的石奶奶自己种了些小米，可是由于产量小，再加上住得偏远，一直没有人上门收购。小红得知后，抱着秤来到石奶奶家，收购了135斤小米，一共付给老人950元。

小红还记得另一位奶奶卖核桃，在收到1000元现金后，每张100元的都要用牙咬一下，辨别真假，听到声音才放心。老人咬一张旧钱后，跟小红说，她喜欢新钱，能不能换一张新的。小红说，老人是很久没有见到钱了，担心收到假钱，才这样做的。“这就是我每天需要面对的人群，还能有什么怨言，只有不断努力，才能让自己和周围的人过上好生活。”

小红现在直播的地方是县邮政部门给提供的。一次，一位大爷背着一筐自己晒干的黄花菜，走了四个多小时，到处打听才找到邮政局。老人说，他只相信小红，把东西让小红卖才放心。

在《“枣妹子”卖枣记》中有一个情节：红枣下来的季节，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盼着小红来收枣。只要看着她开着三轮车进村，村民们就会围上来。

木头峪村82岁的燕大爷在儿子去世后，和老伴一起供两个孙子在县城上学。枣子是他们最主要的收入，驻村干部找小红帮忙，小红向老人保证，全力帮他卖枣，只要她还在，明年也不用愁销路。

今年雨水多，好多枣子开裂，品相不好。农民都是大的小的、好的坏的混在一起捡回家，对小红来说销售难度非常大，好在有一家企业答应帮她分捡枣子，保证质量。

几年时间里，小红每天都会在村里待上大半天，不是拍短视频，就是忙活收购农产品。由于村民住得分散，往往一个山窝窝里只有两三户。为了提高收购速度，小红学会了开三轮车。

▲除了直播，高红艳的主要工作就是到各村收购农产品。

她还学会了养土蜂。有一条视频里，小红倒蜂箱，换蜂王，被蜜蜂螫得眼睛看不见，第二天才露出一条缝来，还坚持上直播。

一场直播下来三个半小时，小红全程没有喝过一口水，也没有坐下休息片刻，跑东窜西拿产品，热情地跟网友互动。下了直播，小红坐在原地一动不动，啥也不想，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，才缓缓站起身来。她说自己太累了，恍惚间有活不成的感觉，但乡亲们的依赖和信赖，又支撑着坚持往下走。

组建团队迎接挑战

小红的脑子里有一个账本：2020年卖红枣29万斤；2021年40万斤差一点儿；2022年目标是60万斤；她的最终目标是年销售100万斤。

小红带货的农产品，都产自农家小院。土豆粉、黄花菜、手工挂面是农民按最古老的方法户外晾晒，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添加。小红说，村里的人想做手脚也不会，也没有那个闲功夫。所以她收的农产品质量是有保证的，而且还能吃到过去那种老味道。

小红带货的另一个优势就是价格。主打品狗头枣，一般是8斤、10斤包邮，价格在8至10元。小杂粮各种豆类都是每斤10元，黑芝麻18元，花生12元。山地黄仁核桃买5斤送一斤90元。月子小米5斤50元包邮。蜂蜜有土蜂蜜、枣花蜜、黄芪土蜂蜜、柴胡蜜，2斤一瓶，买两瓶送一瓶，共120元。而网上土蜂蜜的销售价格每斤50、80、120元的很普遍。所以小红的客源很稳定，销售连年攀升。

为什么小红敢面对镜头说自己是助农销售呢？这是因为她给农民的收购价格，都是市场价或略高一些，农民都很满意。以红枣为例，她给的收购价格是每斤6.5元。她直播销售价格是每斤8元，每斤1.5元的差价里还有一部分包装和快递费用。

▲除了直播，高红艳的主要工作就是到各村收购农产品。

小红说，她和村里的许多老人都亲，相处的故事很多，但因为她一个人忙不过来，只能用视频记录当时的情景，过后就没有时间来梳理了。这也是她没有自己团队的遗憾。

附近村子里年纪大的独居老人，她都在心里搁着。不是身处乡村，大家不会知道这里的老人有的一辈子都没吃过大米。去年小红一共买了两万元的大米，挨户送给老人。每年中秋节，她会买好月饼亲自给老人送过去。这些助农扶贫的事情，小红在视频上展现的并不多。

2021年4月29日，榆林市首届电商直播带货大赛在米脂县开赛。在此期间，小红共销售苹果、小米等农特产品13000单，总销售额达28万元。在苹果专场、特产专场，小红都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。对此，她并不是很服气。“只有我是一个人，他们都有团队，我对自己的直播效果有信心。”小红说。

因为帮农助农成绩出色，小红获得了不少荣誉，比如“佳县扶贫助农优秀主播”“佳县电商助推乡村振兴优秀主播”。2021年9月，小红拿到了新型高级职业农民证书，她在家里请村民们吃了一顿羊肉面。

对于未来发展，小红也慢慢有了清晰的规划。2020年，她注册了公司，决定一步步将公司做大做强；2022年，她想组建一个团队，她说，她最缺的帮手是拍摄的人，其他环节的累，她都能应付过来。

采访中记者了解到，在乡村振兴背景下，快手、抖音等平台纷纷推出“三农快成长计划”“秋实计划”“耕耘计划”“新农人计划”，投入流量资源，扶持平台“三农”内容创作。并针对贫困地区的创作者，给予运营培训、变现指导等政策倾斜。

对小红来说，这都是难得的发展机遇。小红表示，自己能做到的扶贫助农最好的方式，就是帮助乡亲们将农产品变现增收。她将继续扎根农村，留守在农村，为家乡发展尽一点绵薄之力。

（责任编辑 王顺利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