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堡新村——水冯村

冯保定

古老城堡历史深

在云阳古镇西一公里处，有个名叫水冯的小村庄，历史悠久，据老人讲此村堡在秦汉时就形成。村堡里人家全姓冯，后经历史演变成现在三个自然村，即东水冯、西水冯和北水冯，东水冯又称堡子，也就是冯姓人家的祖居地。西水冯、北水冯都是历史上由堡子分化出来的。

堡，城堡也。古时就只居住着冯姓一家族。城堡不大，里面有房有井有街道，战乱年代里面有存粮和井，可供里面人用度生活一年，堡子主人拥有土地好几百亩。城墙一直到1958年时，村民挖城墙土当肥施上地了，只存西边西北面因墙洞有人居住，才留下未挖，至1968年居民盖新房后又才挖掉了。

关于水冯在民间有个传说：说是某年发大洪水，把周围几十里村庄农田都淹没了，可当洪水流至水冯西边时，有个红衣女子站在水头上，长袖一拂，洪水便分开流走，水冯村民才免遭水灾之难，故以前叫水洪村。后来人们把音叫转了，也因冯姓人家多叫成水冯，政府定村名时确定叫水冯。

▲焦四民/画

唐元时期冯家就很兴盛，人丁兴旺，家道殷实，拥有土地几百至上千亩，筑城自保防兵匪之害，城有三门，派丁值守，打更巡夜，城门朝开暮闭。后到明朝后期，更是兴盛，几代做官，到明万历年间，出了个冯贯，官至通政司使，明推行三司治理制度 ( 通政司、布政司、提刑按察司 )，可见也是重要官职。冯贯为官清正，廉洁奉公，守职有为，当清兵南侵时，为大明军队筹集粮草有功，保障了军需供给，很得朝廷赏识，万历帝封爵重用其人。冯贯受儒家思想影响，忠君爱国，家教极严，家人生活俭朴，粗食布衣不许腐化懒惰，请私塾先生教学礼仪文化，家庭礼仪等级严格，老幼有序，子弟学生统一着装，不准特殊。其父冯玄也在朝做过官吏，其子冯忠、冯直等也在朝做官。后因冯贯将家乡特产鸡心黄柿子进献万历帝，万历帝早起空腹食了几颗，赞不绝口，一会突感心中很难过 (胃疼)，奸人进言说是下毒害圣上，情急之下皇上信之，不容分辩，万历帝下令把冯贯斩首！稍后心疼消失，才知是空腹吃热柿所致，人已斩首，捶胸顿足悔之晚矣，误杀了忠臣良士，遂给做了个金头，择日把灵柩送回家乡故里冯氏坟园厚葬，着令御史笔吏撰祭词碑文，遣使宣文昭告，这也就是远近闻名的水洪 ( 冯 ) 十八碑子坟之一。

当时冯氏墓园很大，占地百亩，风水特好，墓园内有石人石马石羊等按五行八卦排列，甚有讲究。墓园内建有房舍，供守墓人和祭祀时用，规模宏大，驻有守墓人看护守陵。听祖上老人流传，后遭盗墓贼盗窃金头等陪葬品，年代久远，无从考证。但民国时期有一戏剧故事，演的就是冯贯忠君爱国事迹，我父少时和村里一玩伴都看过，说戴的圆翅帽穿的红衣冠，可惜戏名没留下，听说跟周仁回府情形差不多，遭冤被斩，后又追抚平反。

我有一门中伯父冯云昌，年轻时游手好闲，曾给人谝起过民国十八年年馑时，因无粮吃伙同盗墓贼靠盗窃古墓内财宝生活，我也好像听其流露出盗过冯氏祖墓一事，至于盗走什么，他只讲盗墓时主人追来，多急多危险等，当时只是听热闹。

上世纪五十年代，因扩地修田，村民把十八碑子坟一处挖掘开，我依稀记得漫道 (坡道) 很长，众人协力把墓中石碑、石棺用绳拴住往上拉，石棺是套棺，内是木棺，朦胧记得有很深很大的墓道，还能看见石墓门，因年龄太小，记不清楚还挖出什么，是父亲干活背我去的，只知玩。挖出的应是冯贯母亲之墓，多年后我父让我给辨认碑文，上写有冯母太宜人之墓字样，隶书体。石棺后被拉运回村中放在饲养室侧边几十年，六七十年代生产队种棉花时用于泡花籽，拌药拌种用。多年后闲话时，听参与挖墓的义财哥讲，开棺时天益(门中兄长)说，这是小婆子，翻寻到头饰、耳坠、戒指等金银器物，后由于水涌上来，才没再继续挖，出土了许多方合碑，有大有小，两张一套 (合)，刻有碑文，记录墓主人身份和事迹，署有年干日月，墓内出土石碑等，当时运输工具少，村里只有两辆私家马车，村民用肩扛、人背把许多方型碑石运回家当饭桌、桌子用。我父亲和大伯合力搬回几套方碑、石条、大砖大瓦等，我们房上使有大小不同的瓦片，房基下大砖，都应是从古墓搬回来的，大砖上有白石灰的痕迹，大石碑后来运回村西搭桥面用，还运回来方石块等建桥修闸口用，墓园内石条、石材、砖瓦、建筑残料等，据老人讲卖与秦家村、火庙村等，说是拉运了三四个月。

1963年, 有一晚上和父亲拉闲话，说认字多少等话题，父亲用抹布沾水把石桌抹净，叫我给认上面字，记得小字写有水洪村等字样，有娘家是河下里车氏，如何贤惠等，楷体字很秀丽。父亲讲，是河下车家车丞相之女(即今口镇张家村车姓人家)，嫁冯X。父亲说当时气候大得很，势力极大，冯姓先人洋火得很！

笔者有一门中重侄孙大学毕业，分配在泾阳税务局工作，有一同事也姓冯，聊天闲谝起云阳冯姓之事。其同事回家向其父提及，其父非常关心，其父原来是作家冯日乾老师，冯老师年少时也听到祖上人提及祖籍之事，乡土语叫东岸子(东边意思)。冯老师亲自到水冯访问探询，查碑考证详问传言来龙去脉，冯老师是白王冯家沟人，也耳闻上辈族人提及过祖源地事，召集水冯老者知情人座谈分析，确系可续同根。因冯贯事，家人受株连，一部分人逃出避祸，暂居山底沟里避难，平反后也没返回，垦荒耕作，繁洐生息生活有着，遂定居至今，但每年年关，清明祭祖要派老者代表参祭。某一年西岸子人来迟了，受到水冯族人训斥责怪，嫌其晚到不守时，塬上人也很委屈，交通不便路难行，趁晚上休息时一商量，把祖先挂像卷起拿走回了冯家沟，以后在冯家沟祭祖，不用跑水冯故里了。然亲情难断血浓于水，族人走动依然未间断，时不时有冯家沟族人来水冯续探亲情，时有来往。至1966年冯家沟一老者带两孩子还来，小孩应是他孙辈，住在北水冯冯老六伯父家，以后社会政治运动多，断了往来。为追根探源，冯老师多次去泾阳档案馆调阅资料，档案记有冯贯祖籍及家庭主要人员翔实功绩史料，久居水洪无疑。

冯贯平反安葬时，皇室遣特使到村，各级衙门官员，乡里乡绅都来参加平反祭典(开追悼会)，白幡招展，往来车轿熙熙攘攘，四乡八里看热闹的人山人海，隆重热烈，客待了几十天。水冯冯氏及十八碑子坟远近闻名，影响深远，在历史上社会名望很大，当时泾阳县把冯贯作为模范人杰推崇宣扬，标榜颂赞。

时过境迁朝代更替，经历四百多年后，昔日盛况不在，后日渐衰微。清后期水冯已分化成三个自然小村，到民国时期，兵匪横行，国民党派夫抓丁乱摊派，民国年馑水旱蝗灾，民不聊生多疾苦，族人大多生活艰难破产，卖地卖房，抽烟弄烂杆的很多，苦不堪言。倒是从外省山东、河南、湖北等逃荒逃难来此的难民日子过好了，外省人勤劳务农细耕作，从给人当佃户到购值田产，日子过得相对好一些。据族中老人讲，村里庙宇好房回变时烧光了。解放前村上没好房了，随处可见残砖瓦砾堆。

解放翻身当主人

天亮了，解放了。共产党领导穷人闹革命，推翻了三座大山，实行土改分田地，穷人分得房屋，农具牲畜，人们热情极高，成立互助组，初级社高级社，劳动人民当家做了主人，人民拥护共产党的领导，积极参军援朝抗美，搞基建修铁路，平整土地修水利，出义务工修水库，出力流汗非常积极，干社会主义建设热火朝天无私奉献！

初解放国民党撂下的烂摊子，千疮百孔百废待兴，底子薄没机械，凭人力实干，加之1961-1962年自然灾害还苏联债务等，集体地打的粮食上交公购粮后所剩无几，村民靠自留地打的一点粮食，拌南瓜野菜杂粮维持生计，饿肚子是常事，营养不良浮肿病人很多，物资极度匮乏，粮凭票布凭证衣物凭分点购买……茶叶水果糖要凭熟人可购一点，人们生活艰辛，牲畜吃的油渣成了做天鹅蛋的主材料，村里因生活困窘出现偷生产队未成熟粮果充饥的事时有发生。生产队干一年还超支现象很多 (有些村集体好一点，年底结算决分多一点)，群众生活困难，无粮吃少衣穿，饱吃一碗燃面成了奢侈，置一件衣服成了心愿梦想。

村民家庭养鸡养猪是习惯，残汤剩饭能利用，鸡蛋拿镇市卖了称盐换醋，养猪长成后管得严时卖给国家收购站，管松时偷着杀掉，在关系人带领下到三原坐火车去西安偷销，还得装大提包伪装好，如被搜到麻烦就大了，有被没收危险！卖后回家在黑市购粮度日。猪下水成了珍品，处理净后煮熟咥，猪内油一炸全村闻香，给左邻右舍和村民分享一点，油渣和南瓜或菜用黑面蒸包子吃，勤劳细密人家会过日子还可以，大部分群众生活依然清苦。

生产队也想办法开办副业，补济群众生活，办起粉坊购红苕打粉，请山东师傅挂粉教习手艺，上冻后挂粉条派人外出换玉米，粉渣养猪，一举多得，同时开办醋坊，以醋换玉米麸皮回来养猪，年底统一按人劳分配。

集体养的猪存栏公社记录，要交国家收购站，定有任务的，生产队干部冒险藏几头肥猪，年关偷宰后肉分给社员过年待客食用。

七几年腊月时，村上有从三原过来的客商，以被国家收购价多出几分钱的价格，在村里计量收猪，也收生产队副业组养的猪，偷运回三原后宰杀出售赚钱。村上有会杀猪的人，受启发，灵机一动把自家养的猪杀掉上市售肉可多赚几个，但市场管得严，要生产大队开的自养自销证明方可。改革开放前夜的1978-1979年，市场管的较松一点，一到年关很多年轻人合伙凑钱把生产队副业组的猪买下，或把村中村民猪买下杀掉带到云阳、三原、泾阳去销售，小有收益，过个肥泛年，异常兴奋激动，比劳动收益强多了。搭伙杀猪卖肉的年轻人越来越多，自找对象合作，分红分利。

改革开放后市场自由买卖，政策放宽了，集体解散土地承包，农活少了，年轻人结伙到云阳、口镇、桥底、王桥等赶集市买猪，运回家宰杀，再把大肉拉到市场出售赚钱，效益不错，很多中老年人也参与进来，辅助担水烧火翻肠子，猪生意很火很热，人们一见面开口就谈猪说肉论收入。这一困难时期笔者亲历记忆犹深，意在叫现在年轻人记得当年父辈祖父辈创业的艰辛和经历的苦日月，现今年轻人浪费糟蹋太令人心疼了！

改革开放勇实践

时间到1981年，不知三原肉联厂还是哪家公司和外企公司签了大单供肉合同，巨量需大肉，白条肉、剥皮肉、排骨均收，三原从事肉业的人来到云阳寻供肉合作伙伴(水冯卖肉有名)，找村上几个大一点有影响的收猪户屠宰户，动员收购猪肉，讲定价格等级，白条肉剥皮肉均可，交付订肉押金。消息一传出可不得了！三村以西水冯为主的年轻人搭帮结伙去外地外乡，跑村窜乡收购生猪。屠宰生猪收入来得快，效益高，带动了村上生意人外乡亲友来挂钩交肉。

云阳蔬菜市场的建立(西北最大的蔬菜集散地)，来云阳拉菜的西北客商，看云阳肉好价廉就捎回去几扇肉，在熟人引荐介绍下，铜川厂矿企业也来云阳订肉拉肉。大肉业给村民带来了丰厚收入，人们喜笑颜开桃花泛面，忙着理财数钱，设计新生活。水冯杀猪卖肉出名了，县北云阳方圆几十里都知道水冯人杀猪卖肉有钱用，外乡外地亲戚熟人朋友抢着托人把姑娘嫁给水冯小伙，而且不言礼，随便送便是，就图水冯人家日子好，定亲宴人数不限制，席上大块肉大碗酒就很有面子，女婿上门先给提一大挂油，就把丈母娘喜的笑倒，邻里羡慕不已。

村民收入多了，腰包鼓起来了，村容变了，家容也在变。盖水泥砖房的人家很多，打新家具的也多，有的人家请木匠打家具一干一月多。村内嘉陵摩托几十辆，全是从事肉业生意人购买的。做生意的人多了，村里几乎一半人参与屠宰行大肉业，忙忙碌碌的挣钱，令人眼红羡慕。有些年轻小伙不动弹，媳妇就动员男人参与，再不动弹就骂男人，逼着去学买猪，当然几天就成把式了，回家饭已端上桌，还炒几个菜，家庭又欢歌笑语了。当时屠宰业促动百业发展，确实很红火，令在外工作的人员感叹不已！

外地来村的客人或工作人员，看到水冯的年轻妇女也在杀猪上阵，且技艺熟练精绝，惊讶不已，无不感动！当时水冯参与收猪屠宰卖肉的女将确实能行人不少，看肥瘦定膘型目测斤两，讲价格谈生意估算精准，时人提起敬佩夸赞，一时成为佳话。

市场需求量大，三原来拉肉的，铜川来拉肉的，泾云市场卖肉的，很快周边村生猪被抢空了，一度出现紧缺状况，怎么办？就扩大范围，开车到兴平、礼泉、乾县、淳化、旬邑等地去采购生猪，拉回屠宰供应市场，有的开车到甘肃环县、西峰等地采购生猪。

依托云阳蔬菜市场，云阳蔬菜大肉销量很大很远，一直热销持续几十年，形成宰销下水收购处理一条龙产业链。后国家强化食品安全，设定点屠宰，取消私宰零宰点，农村散养猪也少了，成规模饲养，但也保留屠宰专业户正规屠宰供肉，保障人民食肉安全。

水冯大肉业发展，推动百业发展壮大，开醋酱作坊十余家，村里建中小圈群养猪场，养奶牛鸡羊的，搞粮食加工的，搞酱菜园的，搞建筑装修业的，无烟煤加工的，搞服装饭店企业的等得以长足发展，极大地助推了改革开放新生事物的前进步伐。至今云阳肉业生意发展红火喜人，菜市场几十家大肉店，几乎百分之九十是水冯人经营，其它百分之十也是水冯大肉业人的亲戚朋友或徒弟，在水冯人带动支持转让下开的。

屠宰大肉业给村民带来了高效益，全村几乎新建翻建扩建了房屋，十余家人经营运输车辆，有些大肉业人员或其他生意人还在西安、咸阳、泾阳、云阳等地买了房屋或商铺，水冯信用站存款直线上升，信贷员从来没为存款愁过。笔者也积极参与了这一重大变革时期的创业，深有体会，算是改革开放政策的践行者、见证者和受益者，忆起往事记忆犹新，愰如昨日，心绪难平。

新时代的日子甜

改革开放使中国经济高速高质发展，今已成世界第二大经济体，令世界各国刮目相看，朋友遍天下，人心所向，潮流必然！

时间过得真快，转眼已到2021年国庆节，举国欢庆祖国万岁。中国高速跨进新时代，水冯这个古老村庄发展得更加美丽，人民生活越来越美好，全部村民脱贫致富成小康，如今村内楼高路宽路灯亮，新时代真的不一样！昔日手工业、土作坊不规范不卫生行业已自生自灭或关停闭转，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。

人们观念转变把向钱看变为向前看，把教育事业抓得很紧，供孩子上好学多读书，甚至在西安咸阳泾阳选校就读求进步。解放前三个水冯没几个断文识字的，文盲占比较多，五六十年代出了两三个大学生，现在三个村已出几十上百大学生，毕业后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，有在科研或军队院校工作的，各行各业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！

当然屠宰大肉业也正规稳健发展着，现代化屠宰严格安全达标，确保人民食肉安全。村里年轻人在城里买房的很多，为培养下一代深造提供条件倾注心血，假日时在村上住，开学后娃上学在城里住伴读。

党和政府为村民修建了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，帮困难户脱贫致富奔小康，扫黑除恶使村民更加有获得感、安全感、幸福感。如今水冯村容村貌焕然一新，紧随时代步伐发展；楼房林立门庭闪亮，室内现代装饰配套新颖齐全，马路宽畅平坦干净，户户门前整洁养花种草，漂亮得像花园；惠民惠农政策进一步落实，人们充分享受着党和政府的阳光雨露，幸福快乐地生活着；出门开小车，饮用的张家山矿泉水，做饭用洁净天然气，吃的自产无农药无污染菜粮。一踏进水冯村，村民热情招呼客人咯咯笑，水冯人大方待客都知道，村里欢声笑语不断，起舞唱歌谝快板 ：

你听：

新时代，日子甜，现在天天像过年

老人喜，娃娃乐，想吃什么做什么

村容新，天色蓝，人人腰包装满钱

大人碎娃入保险

家家户户有余（存）款

小病就去医疗站

大病就进县医院

医保合疗报大半

做饭用的新能源

玩着手机心里甜

女人漂亮时髦好打扮

小伙西服领带夹克衫

知识型人才有文化

新型发展新变化

新农村天地多广阔

幸福路上放高歌

好日子越过心越甜

共产党好处夸不完！

作者简介

冯保定，男，现年71岁。祖籍陕西泾阳云阳水冯村。退休职工，现居泾阳先锋大街东二路。喜文学好书法爱文艺，现供职泾阳文化大院。

（本文选自泾阳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2022年10月编辑出版的《泾阳村落》第一辑）

责任编辑：王顺利/《新西部》杂志 · 新西部网